张择明白了,站在殿前环视行宫,夜色笼罩中,灯火点点闪烁,似真似幻。
……
……
行宫外殿,虽然摆了两个火盆,依旧有些寒,周景云坐在桌前,看着面前的书。
书是从家中带来的,晚上睡前给庄篱读的那本。
昨日收拾行李,庄篱把这个也装进来了。
“我自己在家,也用不着。”她说,“世子先将后面的熟悉下,回来接着给我读。”
周景云不由一笑,书也不想自己读了吗?等着他给她读。
他抬起头,看到对面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身影。
庄篱正在写字,专注又认真。
她还是更喜欢写字,周景云想,不再看庄篱,低下头继续看书。
只觉得这样的相处,宁静又平和。
对面写字的庄篱拿起写好的字抖动了下,掀起的风让书页翻动,桌案上的烛台也忽地倒下,落在书页上,顿时烧了起来。
周景云哎呀一声,忙抬手扑打,耳边听的门咚一声被推开。
他猛地抬起头,寒风扑面,张择走了进来。
“世子还没睡?”他问。
周景云眨了眨眼,视线变得清晰,然后看到昏昏的灯,以及桌案上翻开的书。
他下意识看了眼对面,行宫的房间窄小简单,一桌一椅,并没有庄篱的身影。
适才看书看睡着了,做梦回家了啊。
他站起来,跺了跺脚:“看会儿书。”
张择的视线也落在了桌案上,笑说:“世子真是勤勉,竟然还带着书来。”
周景云说:“我习惯睡前看几页书,能更快入睡。”
读书人嘛,张择笑着点点头:“我也常如此,睡不着了就看会儿书。”
周景云忍不住笑了,补充一句:“我夫人也是。”
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。
张择说的这话真实含义是在贬低读书,这是他故意的恶趣味。
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怒目而视,也不溜须拍马就好,怎么莫名其妙说庄篱了?
就好像迫不及待想提她的名字……
张择也有些意外,旋即笑了,眼神有些揶揄:“我明白了,世子原来是孤枕难眠了。”
周景云没有再解释,不再继续这个涉及妻子的话题,看着张择身后跟着的人,也听到了外边的有些嘈杂。
“你们干什么!”
“凭什么搜检我!”
“为了陛下安危。”
周景云神情有些不解:“中丞,这是…..”
张择说:“接到举告,有禁物夹带,所以搜检一番,请世子见谅,查看你带的物品。”
周景云忙让开一步:“臣之本分,请中丞随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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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择对身后的侍从示意,两个侍从并一个术士进来开始翻看。
因为也就在外住两晚,行宫中也准备齐全,也不允许私待很多物品,无非就是一些鞋袜内衣以及洗漱用品。
术士一一看过,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书,他拿起翻看一下,嗅了嗅。
“很香啊。”他说。
周景云看他的神态,微微皱眉,说:“是我夫人日常看的书。”
女眷嘛,难免染上香气。
术士陪笑一下,放下来,对张择摇摇头,表明没有异常。
张择对周景云点点头:“世子早些休息吧,明日还要早起。”
周景云抬手还礼:“中丞辛苦了。”
张择带着人走了出去,那术士还体贴地帮忙带上门,外间的喧闹继续。
出了什么事,什么叫禁物?
不过这种事越少打听越好。
周景云静静站了一刻,走到桌案前拿起书,想到那人的话,下意识拿起嗅了嗅。
哪有香味?
明明只有淡淡的纸墨味道。
他摇摇头,将桌案上的书收起来,忽地想到张择适才调侃的话。
孤枕难眠?
他夜半看书,原来是因为这个吗?
周景云忍不住笑了,摇摇头,走到床边坐下来,看着烛火。
不知道庄篱在做什么。
睡了吗?
是不是会,孤枕难眠?
……
……
行宫外夜风卷起,宛如浪涛般一层层荡漾。
庄篱的身影随着波浪起伏,退出了白瑛的梦境,退出了周景云的梦境,一直退到了一位值守的兵卫梦境。
今日在街上目睹圣驾仪仗,视线触及留下的记忆,在由周景云携带来熏制过的书为物,今日顺利化梦来此一探。
虽然经历过帝钟的威胁,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来京城的目的。
不过,庄篱微微皱了皱眉头,似乎,好像,的确有一段时间忘记了目的。
就好像她来京城就是真跟周景云做夫妻…..
可能,也是一直没有机会,身体也不适宜冒险。
她站在兵卫手中握着的长矛上,看着眼前璀璨星河般的行宫。
比起皇城,行宫小了很多。
好消息是这里没有帝钟之类的镇守,靠近白瑛也不会引发道法自然的绞杀。
坏消息是白瑛身边还有防护,她不过刚接近,就被震碎了梦境。
不过,尽管如此,那一句话也可以推测出,对于白家的事,亲人的惨死,白瑛并不悲伤,反而有些得意。
她得意什么?
得意大家都死了,她没死吗?
庄篱深吸一口气,忽地脚下摇晃,原本持茅的兵士向前冲去。
“守阵,守阵。”兵卫嘶吼着。
梦境里夜色不再平和,翻滚如云。
庄篱正要从长矛上跌落,忽地感觉一道视线看来。
这是这个兵卫的梦境,他是这个梦境的主人,能注视梦境的人只有主人自己。
怎么会有其他人的视线?
庄篱一惊,下意识转身望去,下一刻天旋地转,没有了冲锋的兵卫,没有了行宫璀璨灯火,她站在了天地间。
她低下头,看到脚下空旷的,高大的,似乎连通天和地的祭坛。
这不是她的梦境。
她又入了别人的梦境。
不对,应该说,又被别人拉入了梦境!
就像当初在灵泉寺外。
身后又有凝视。
庄篱转过身。
空旷的天地间,只有一双眼,静静的看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