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明珠听了实在忍不住了,大声地说:“我才不要回去!”
她才不要回通州那个破落的家里,和家里庶出的妹妹分一个院子,也不要做一件衣裳都要等到过节。看到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她就烦腻恶心,再与程琅、罗慎远等人中龙凤对比,她真是片刻都不想看到。说她贪慕虚荣也好,她都认了,但她决不能让自己被毁在那种地方!
难道她就不明白吗?自己不想回去就是不想看到那一家子的废物。母亲也是个废物,要不是她一昧的温吞。父亲敢拿了银子去赌?家里还养着四房姨娘,三个哥哥没一个拿得出手的!简直就是坐吃山空。
她立刻拨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,头上的金簪、耳坠儿也摘了下来,一股脑儿地都给了郑氏。“你拿了走吧,别让外祖母看到了!”
郑氏捧着这些,嘴唇颤抖地道:“明珠,是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赵明珠最烦她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,她道:“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,以后就不要来找我!”
郑氏看着眼前的女儿愣了愣,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自己根本不认识,是别人家的孩子。是自己记错了的。
赵明珠转身就走了。
不远处宋妈妈扶着魏老太太出来散步,站在庑廊上,却把这些都瞧在眼里。
宋妈妈看着都倒吸了口凉气说:“您一贯怕明珠小姐和家里不亲热,都是叫小姐好好对家里。逢年过节的也要给他们送东西。他们家里却实在是糊涂……只是明珠小姐这个态度……”
魏老太太看着郑氏很久,郑氏望着女儿不见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,她的背影纤瘦。应该是特地穿了最新最好的衣服来,衣袖上还有新鲜的折痕。她抱着怀里的包裹蹒跚地往回走。
魏老太太似乎也觉得自己看错了,从未见到过明珠这般凶狠的样子,总觉得不过是养在自己身前,撒撒娇的小娇花而已。
她半晌才说:“她家里不好,又从小就被我宠着。不想回去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宋妈妈又道:“话是如此,但对自己的生母都这般不客气……”也实在不是什么纯良的性子。
魏老太太默默地静了一会儿,随后才道:“你再拿三千两银子包了给郑氏,就说是明珠给她的。”
宋妈妈屈身应了喏,去叫小丫头给郑氏包银子去了。
这却是四月出头,人间芳菲尽的日子。
英国公府的宅子也是老宅子了,院子里满是绿意。宜宁则在逗着魏凌送给她的一只凤头鹦鹉,这家伙笨得很,教了许久都不会说话。只会歪着脑袋看你,或者把它头上的羽冠竖起来。宜宁教了几天未能说一个字,把手里的鸟食放进小瓷盘里,听丫头说四表姑奶奶过来了。
她拍了拍手上的屑问:“没有留下吃了午饭才走?”
丫头摇头:“奴婢来禀报您,却没多久就走了……”
既然没留下也就不用招待了。宜宁没有多问,看到不远处庭哥儿回来了,她叫庭哥儿进了屋。
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玩什么,满手的泥。庭哥儿满不情愿,宜宁却按着他给他洗了手,看到他指甲长了要帮他剪。谁知道他却做了个鬼脸,一溜烟地跑了出去。宜宁气得喊他:“庭哥儿,回来剪了指甲再走!”
这孩子的确是调皮,加之魏凌最近常呆在卫所里忙着练兵,没有人收拾他。他越发的淘气了。宜宁打他又不疼,他才不怕。且他小小年纪力气就大得很,府里没有人敢惹他,跟个小霸王一样。
宜宁是觉得有点头痛了,小程琅当年可比他乖巧多了!所以孩子都是宠出来的。
指望魏老太太更指望不上,她一向就是好脾气的,对孙辈更是和善。见到庭哥儿只会是疼爱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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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枝小声问:“小姐,可要派人去找小世子……”
宜宁却道:“不要管他就是了,等他回来谁也别理他。”
她拿了本书练字,等到了傍晚太阳收起来的时候,庭哥儿才回来了。结果发现姐姐不理会他,她就练自己的字,任他说什么她都不理。庭哥儿绕着她的罗汉床走了两圈,一会儿跑了出去拿了几个杏子进来,放在她的桌上。
宜宁还是一脸冷淡。庭哥儿又出去了,这回摸了几颗枣子又放在她桌上。
见她还是不理,庭哥儿就跟蚂蚁搬东西一样,又在她的桌上放了糖块、酥饼和芝麻糕。最后他才急了,说:“你就不要生气了嘛!”
宜宁眼皮一抬道:“手伸过来。”庭哥儿抿了抿嘴,委委屈屈地把手伸过去。宜宁拿了剪刀给他剪指甲,他靠着姐姐,只觉得香香软软的,剪着剪着就觉得困。等宜宁给他剪完之后,发现孩子已经靠着她睡着了。还是睡着的时候最乖巧。
她叹了口气,让佟妈妈把他抱下去睡了。
程琅已经不教他课业了,他身为吏部郎中,本来就不该教他的。魏凌新给庭哥儿请了老师,每日都要早起进学的。
不过明日先生沐休,不用早起。庭哥儿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,想到昨晚把她惹生气了,就要缠着她下棋。
程琅教了他下棋。庭哥儿竟也入了门,很快就迷上了。姐弟两这般正拿了个棋盘,在次间里摆了棋局。
庭哥儿怎么可能是宜宁的对手,几招下下去没多久就被吃死了。他抱着棋盅拧着小眉头,怎么都想不通该如何把棋子做活了。宜宁正看着庭哥儿纠结,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:“宜宁妹妹,你这可是在欺负孩子?”
宜宁回过头,就看到程琅站在她身后,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他了。他今天居然穿了正五品的官袍,白绢中带,暗红官袍。从未见他这般正式的穿着,倒是显得越发的俊雅。就是眉宇之间略有疲态,看样子应该是才从六部衙门里回来的。
庭哥儿立刻跑过去拉了他的胳膊:“姐姐把我的棋都吃了!”
程琅本来只是顺路看看的,就走过来看了一眼棋局,便知道宜宁几斤几两。笑了笑道:“宜宁妹妹跟庭哥儿下是胜之不武,跟我下吧。”
他的手已经从棋盅里捏出了枚纯白的棋子。
宜宁对自己的棋艺当然还是有信心的,笑着伸手说:“表哥请坐就是了。”
庭哥儿的棋本来就是要死的,宜宁本来三招就能拿下。程琅坐下之后,只落了几个子布局,宜宁脸色就端正了,这家伙是个高手。
随后她听到程琅问她:“我听说,舅舅认了你做义女?”
宜宁落子的手微微一顿,她抬起头,看到程琅却是面无表情的。她淡淡地道:“是认了,怎么了?”
“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认你做义女?”程琅又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