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旁边一桌的梁巧云听了这话,也是如遭重锤捶头,满脸煞白。
身份,在这个时代,尤其是乡村,是最重要的事。
一些个体户头脑灵活、敢想敢干,先富起来,一年的收入顶得上一个干部一辈子的收入,但地位却比不上乡政府一个最普通的临时工,这是时代的特点。
看着众人的反应,孙立伟露出满意的神色。
他是乡里最年轻的干部,背后又有表舅县委副书记王红旗,前途无量。
走到哪里都是中心中的中心,主角中的主角,在这里,更是不能例外!
他给面子来到梁红兵的酒席,梁红兵就得千恩万谢,不然就是不懂规矩!
“孙乡长,巧云现在刚进去,慢慢来嘛!这两年编制紧,兴许过两年就好了。正牌子的大学生,前途是不愁的。”彭波在一旁解围道。
今天是梁红兵家大好的日子,孙立伟的话太不合时宜了。
这不是当众让梁书记难堪吗?
在农村,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。
酒席上出了这样的事儿,今晚就会传遍全村,还不知道会滋生出什么谣言来呢?
彭波因此出言相助。
“这跟时间没关系,临时工干多少年还是临时工。聘用制的护士要想转成正式编制,那可难啊,你得找人事局长的关系!”孙立伟继续道。
“啊?!”
梁红兵端着酒,喝也不是,不喝也不是。
他一个偏远乡镇的小小村支书,县城里就没什么关系,让他去找人事局长,那不是痴人说梦吗?
脸上一阵青一阵白,看着周围一些同村人看笑话的目光,更是觉得浑身难受。
孙立伟看着他的表情,用手捋了一下涂着发胶的头发,显得更加得意了。
“没事儿,红兵伯伯,这不是什么难事,让巧云妹妹去就行,编制的事儿交给我。”梁江涛开口道。
“交给你?你是什么职务?没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,这得得找局长才能办的事儿,别瞎许诺,到时候耽误工夫!”孙立伟皱着眉头道。
打刚才,他就对坐在一桌的这个年轻人很看不惯。
不就是个大学毕业生吗?
他们乡政府现在进的人都是大学生,一个个给他端茶倒水、打扫卫生都争抢不过来。
有什么资格跟他坐在一桌?
而且一点也不诚惶诚恐,一副大剌剌的样子,要是在他手下,早就开口训斥了。
“孙乡长不是说找人事局长就行吗?”
“口气别那么大!人事局长是你想找就能找的?”孙立伟噗嗤笑出了声,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梁江涛。
那可是人事局长啊,由组织部副部长兼任,在县组织系统仅次于常务副部长!
掌握编制大权,想要入编,必须走找他的关系!
在政府部门里,算是最显赫的几个局之一!
和发计委、财政局、建委不相伯仲。
这个傻逼竟然一开口就要去找人事局长,怕是白日做梦。
“小子, 别瞎说,孙乡长说话,你听着就好!有你说话的份儿吗?!”
桌旁突然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,看起来比梁江涛大几岁的样子。
他是梁家村有名的癞子头,外号梁癞子,平时在乡里街上横行霸道,偷鸡摸狗,人神共愤。
他爹梁黑子在混乱年代是有名的造反头,坏事做尽,最后被人趁着晚上扔进了化粪池,活活淹死。
如今,趁着市场经济的东风,梁癞子这样黑暗中的蟑螂又有了表演的舞台,开始上蹿下跳。
梁江涛冷冷地看了一眼梁癞子,冷冷道:“人事局长我是不认识,通过别人找他行不行?”
“哈哈哈,真是笑话,你怎么那么喜欢搞笑?打肿脸充胖子!你要是能找到人事局长,我跟你姓!”孙立伟看傻子一样看着梁江涛。
梁江涛回村不久,已经听见不少村民说孙立伟的坏话了。
这个孙立伟年纪轻,手段狠辣,做很多事情都不留情面。
三提五统、计划生育、推行火葬都是往死里干!
在很多人看来,甚至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