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在佛窟等到傍晚,阿艳连山的人终于出现在路口。
赵秀朝和尚行了一个佛礼,随后与阿艳连山一起去同那些人汇合。
来者有六人,一见阿艳连山纷纷抱胸行礼,随后便叽里呱啦地和阿艳连山交谈起来,神色很是激动。
赵秀对阿艳连山问道:“他们说什么?”
“他们得知我在伏羌遇袭的消息,以为我死了。”
“如果没有我,你可不就死了么?”
一名突厥人用汉话问道:“鹰主,这是什么人?”
阿艳连山反问,“你们不认识?”
那名突厥人将赵秀打量了一遍后,与其余几人凑在一起嘀咕,最后对阿艳连山道:“看起来有些眼熟,像城里贴告示缉拿的人犯。”
赵秀称赞道:“眼力不错。”随后又问:“是从何时开始通缉我的?”
“五日前。”突厥人对阿艳连山问道:“鹰主为何会与通缉犯在一起?”
赵秀道:“没有我这个通缉犯,你的鹰主已去见狼神了。”
几名突厥人纷纷疑惑地望向阿艳连山,阿艳连山道:“是他在伏羌救了我。”
闻言,几名突厥人纷纷朝赵秀行礼。
赵秀对阿艳连山道:“你的下属比你知恩讲礼。”
“替你送信物,保你一命就算两清了。”与自己人汇合后,阿艳连山硬气不少,“不过我警告你,若是敢耍花样,我就……”
“你就杀了我。”赵秀叉腰叹气,“眼下情势颠倒,我被你捏着,还能耍什么花样?”
这话倒是不错。
“少啰里啰嗦的。”赵秀朝几名突厥人问道:“最近西州城内局势如何?”
几人看向阿艳连山,在得其首肯后,才对赵秀道:“城内风头很紧,不止进出把守森严,对外地人和商旅查询得也很频繁,端了好几个北庭探子的据点,要不是咱们跑得快,好几次连咱们都差点被抓。”
阿艳连山暗道,看来北庭与安西之间的局势果然很紧张。
赵秀却知道,这些突厥人能躲过搜查,是因有人故意通融,他又问:“你们知道北庭探子的据点?”
“知道,不过西州城内的据点,已不剩几个了。”
“那你们能否替我给他们传个信,就说赵秀已至西州。”
突厥人看向阿艳连山,“我们只听从鹰主吩咐。”
阿艳连山道:“照他说的办。”
突厥人领命,“是。”
赵秀对阿艳连山问道:“你们在西州城内有多少人?”
阿艳连山警觉道:“你打听这些做什么?”
“看看你我能否在郭元振和楼云春手里自保。”
“你大可放心。”阿艳连山冷笑,“事成之后,自会有人来接应,绝对不会让你跑掉。”
赵秀僵笑,这人是越来越精明了。
一旁的突厥人忽然道:“你说的楼云春可是出使北庭的使臣?”
“使臣?”赵秀脑子一转,便知道楼云春干什么去了,遂点头道:“应该是。”
“他被郭元振扣下了,就是因为他,卫驰飞往西州、伊州等与北庭接壤的各镇府都增派了不少兵力。前两日咱们得到消息,卫驰飞也正往西洲赶来,应当是想逼郭元振放人。”
“扣下了?”赵秀畅快大笑,“活该!他也有今日。”
阿艳连山嗤道:“可不要高兴得太早,他被扣下,也不耽误通缉你。”
赵秀敛了笑,赏了他两个白眼珠子,随后思忖道:“你这么一说,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他为何要通缉我了。”
“为何?”
“他们想利用我诱杀郭元振。”
阿艳连山一愣,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意思是楼云春是故意留在北庭的。”赵秀两颗眼珠子黑如曜石,“他出使北庭,想必是想了什么法子,让郭元振不得不扣住他。可一旦扣住他,萧固和卫驰飞必定会向郭元振施压,而郭元振眼下和京城断了联络,不知其局势,又不敢轻举妄动与你们突厥合作,眼下想必是焦头烂额。若他在此时放出我的消息,你猜郭元振会怎么做?”
“他会设法来找你打听京城的情况。”阿艳连山理出条理,“而眼下你又被通缉,根本去不了北庭,只有引他来找你,然后趁机将其击杀。”
赵秀摇了摇手指,“说对了一半,郭元振不是蠢人,为我这个明晃晃的靶子,他不会亲自犯险,最多派他那个认识我的副使来同我接头。”
阿艳连山皱眉,“杀不了郭元振,那他做这些岂不是无用功?”
赵秀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对先天不足人士的怜悯,“箫固和卫驰飞要围杀个郭元振有何难?难的是铲除朝廷内患。”
阿艳连山忍着想捶他的冲动,耐心听他说下去。
“届时楼云春只要将郭元振的副使和我拿个现形,颍王和京中士族便坐实了谋反之罪,何况眼下还捎带你这么个突厥蛮子,谋反外加通敌,颍王与士族们的势力必定会被连根拔起。”
赵秀清了清嗓继续道:“这招釜底抽薪一使,郭元振于京中便再无援助,皇帝自然不会再忌惮他。而萧固和卫驰飞便可以反贼之名,正大光明地向郭元振发难,安西军与河西军两面夹击,他郭元振便是有三头六臂,也不够砍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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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艳连山听得惊心,随即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们去给他送信物,岂非自投罗网?”
“这再密的罗网,也难免有疏漏,这个疏漏便是你。”赵秀将胳膊搭在阿艳连山身上,说道:“谁能想到,我商队里的胡人奴隶,会是突厥鹰师的鹰主呢?”
阿艳连山嫌弃地推开他,问道:“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?”
“将计就计。”
“你要去见郭元振的人?”
赵秀站定,抱胸斜睨着他,随后对几名突厥人问道:“他是怎么当上你们鹰主的?靠运气?”
阿艳连山绷着脸,硬邦邦道:“你再嘴贱,信不信我这就送你去祭狼神?”
这突厥蛮子忒小气,这般经不起玩笑。不过眼下自己势弱,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将他惹毛了,即便他不会要自己的命,挨一顿打也是够得疼的。
“咱们明知道楼云春要拿我现形,还往上凑,是嫌自己命长?”见阿艳连山脸都快拉到脚背了,赵秀识时务道:“我们要见的不是郭元振劳什子副使,而是将郭元振本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