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答道:“麦粥和饧粥,十文钱一碗。”
价钱比城里贵,不过贵得合情合理,路这么远挑过来,挣得都是力气钱。
正好楼云春先前在马棚退的四十文可以派上用场。
“那要两碗饧粥,两碗麦粥。”
“好嘞,先来饧粥还是麦粥。”
“麦粥。”甜在前头,别的味儿就要大减了。
妇人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麦粥。
麦粥还是热的,熬煮火候老道,碎米化汤,麦粒爆花,谷物之气浓郁,入口香浓软糯,两人吃一口便停不下来。
吃完麦粥,胃里还有所欠缺,再续一碗饧粥,甜蜜温软,心满意足。
楼云春连吃两碗还不够,又多要了一碗饧粥。
胥姜见一旁有卖枣糕的,买了两块与楼云春分食,这才彻底饱了。
一旁卖花的农人见隔壁生意兴隆有些眼热,便朝两人叫卖道:“二位要不要买花?刚从山里采挖的,回去好养活。”
胥姜想起曾与楼云春说起过开春去山中挖桃树,只是开春过后事情太多,搁置了,眼下见这农人才想起此事。
她扫过农人的箩筐,多是各种兰草,香茅,水蕉,还有几株豆蔻,并没有桃树。
农人见她似在搜寻,便问:“娘子想买什么花?我家就在这山脚,家中还有些别的,说不定能有你想要的。”
胥姜问道:“有没有桃树。”
农人与楼云春闻言皆是一愣,农人道:“桃树倒是有,不过家中都是些四五年的成树,植株大不好移挖,要树苗山中倒是有,不过得现挖。”
楼云春问道:“远么?”
农人摇头,“倒不远,只是如今我在此处摆摊,一时不得空。”
胥姜正想说下次再来,却不想楼大财主阔手一挥,对农人道:“你的这些花,我都买了,包括桃树。”
农人一刻不带犹豫打纤挑箩,朝两人招呼道:“走,我带你们去挖!”
胥姜哑然。
楼云春走出几步,见她没跟上,便回头等她。
“你买这么多花儿,种哪儿?”
“你的书肆,家中园子,还有自然轩,都可以种。”楼云春看出她的担忧,笑道:“放心吧,不会白花钱,且带回去父亲和母亲也会欢喜。”
胥姜想起楼宅园子里那株樱桃树,也是楼敬去山中道观挖的,便高兴跟着农人走了。
农人的屋舍就在溪边,几间茅屋,两道篱笆,一方小院。
三人还未走近,便闻一阵犬吠,农人吆喝一声,一只黄狗自院里窜出,摇着尾巴朝这边飞奔而来。
“它叫望山。”
望山先警惕地打量了马和驴,又闻了闻胥姜与楼云春,见其皆不带恶意,才围着农人打转,不时还‘嘤嘤’哼叫。
“好狗,好狗。”农人摸了望山两把,便将胥姜与楼云春往小院领。
小院四周花木葱茏,夹侧理为菜畦,多种韭、葵、葱、蒜,水灵可爱。左右桃、李、杏、梨混种,往前推一月,次第开放之时,应当美不胜收,眼下皆已挂果。除此外,门前溪水旁还种着几株樱桃,眼下青黄交杂,让人一见便口舌生津。屋后是一片竹林,绿叶飒飒,胥姜瞧着是毛竹,此时应已出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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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姜看着四周的果树,好奇问道:“老伯,你种这么多果树做什么?”自己吃又吃不完,拿进城卖,路远价贱又不值当。
农人老伯将花放在茅檐下,去找锄头,闻言答道:“酿酒。”
胥姜眼睛一亮,“老伯懂酿酒之术?”
“都是从老一辈那里听来的,照猫画虎,久了就精了。”
“家中眼下可有成酒?”
听这意思要买?老伯连忙点头,“有,你要看?”
楼云春看了眼天色,说道:“挖完桃树回来再看。”
日头已挂西山峰,炊烟渐出溪水东,再耽搁下去,在天黑前便回不了城。
胥姜忙道:“好,赶紧动身吧,过会儿该晚了。”
老伯让二人将驴和马拴在院子里,留望山看家,随后领着两人往山里去。通往山林的是石板路,听老伯说是他自己铺的,一年铺一段,年复一年,便通到山顶了。
胥姜与楼云春由衷佩服。
石板路比泥路好走,加之三人脚程都快,不多时便行至山腰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
胥姜抬眼看去,几株野桃盛结成林,说是野桃也不算全然野生野长,树下无杂草,枝丫也有人为痕迹。
老伯说道:“这儿原本只有一棵桃树,枝梳叶稀,结果也小,起先没注意,后来发现它招猴子,尝了尝觉得甜,就圈来打理。见有猴子吃剩的果核,落地生发成苗,顺势育了几株,十几年下来,才长成眼下这副模样。我门前种的也是这种。”
这桃树此时也结果了,拇指大小,再往后也长不了多大,成熟之后一捏便脱核,内里红如胭脂,所以又叫胭脂桃。
胥姜吃过,知道个中滋味,所以此时望着满树青果子,忍不住吞了吞口水。
“这野桃酿成酒后,跟它开的花一个颜色,倒是好看得很。”老伯瞧了一眼胥姜,见她一脸馋样,心道有戏,过会儿定要设法卖两坛给她。
楼云春也瞧着胥姜,只觉得她这副模样可怜可爱,便道:“过会儿咱们买些回去。”
老伯一听,原来这位才是做主的,忙道:“好几坛呢,正是喝的时候。”
“好,好。”胥姜连连点头,又催促道:“老伯,树苗在何处?咱们赶紧挖吧,挖了回去买酒。”
“就在树下。”老伯领着二人来到树下,只见苗子高高低低长了一片,“都是坏果子落在地上生的,本来要清理,这两月农忙,没来得及。”
老伯选了几株半人高的,说道:“这种是前年的苗子,特地留的,此时挖回去种最好,根苗壮好成活,且若种得好,明年就能开花。”
“听您的,就挖这种吧。”胥姜对楼云春问道:“挖多少棵?”
楼家中园子原有几株桃树,花开得倒是好,只是果子又硬又酸,中看不中吃,可以挖去别处,换种这野桃。
楼云春看着眼前十来年的老树估量了一番,“十株应该够了。”
“好。”老伯上手挖苗。
胥姜瞧着,忽然说道:“多挖两棵吧。”
见楼云春疑惑的看着她,她淡淡一笑,眼底浸出一丝怀念,“一株送去书塾,一株种在书肆后院。”
林夫人的闺名为杝桃,杝桃便是野桃。
楼云春轻声应道: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