饮完最后一杯屠苏酒,饭菜也被扫尽,二人皆是一脸惬意,没有什么比酒足饭饱,更能令人感到踏实和愉悦的了。
楼云春叫来堂倌结账,随后又请他帮忙点灯笼。
二人欲归。
堂倌瞧着那盏灯笼,露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,最后委婉道:“我瞧二位这灯笼的纸有些化开了,怕是走不远,咱们驿中也做了灯笼,不如我给二位换一盏?”
胥姜被人送灯笼送怕了,忙拒道:“多谢好意,这盏就很好,且我住得不远,街上又灯火通明的,迷不了。”
瞧着这娘子对着灯笼宝贝成这般模样,该不会是这楼大人送的吧?堂倌以复杂的眼神看了楼云春一眼,看得楼云春摸不着头脑。
“既然如此,二位好走。”堂倌将两人送出驿站,盯着他们走出老远。
瞧灯下两条影子越走越近,堂倌不禁暗道:一个锅儿一个盖,这活阎罗也有入人世的时候。
就是灯笼做得有些丑,还不如他画的虾灯。
堂倌心头竟自傲起来,这活阎罗再凶,画灯笼却不如他。
想着便兴冲冲回堂内,将自己画的灯笼拿出来准备挂上,掌柜自后厨出来见了,赶紧将他拦下。
“你怎地又将这丑灯笼拿出来了?给我塞回去,吓到客人可怎么好?”说着便将灯笼扯走了。
堂倌不服,追过去,“怎么就丑了,我这灯笼可比楼云春画的好多了,您是没瞧见,他那灯都有人稀罕,说不准我这灯也有人瞧得上眼……”
掌柜嘴毒,“对,瞎子能看上眼,毕竟都是虾。”
堂倌气结。
无良掌柜,你才瞎!
楼云春提着灯笼打了个喷嚏,胥姜赶紧望向他,关切道:“怎么?冻着了?”
她方才吃了酒,身上倒是暖烘烘的,随后伸手摸了摸楼云春的手,果然有些凉。
楼云春只是被灯笼的烟燎到了鼻子,可手上传来的暖意让他心头一动,他说:“是有点冷。”
“冷么?”胥姜瞧了瞧四周,见街上没什么人,便借着茫茫夜色地掩映,将手塞进楼云春手心,“我手热乎,借你暖暖。”
“嗯。”楼云春欣然接受她的好意,将其紧紧包裹。
胥姜由他牵着,便也不用看路了,只四处打量别人家挂的花灯,当真是各有特色,叫人看的眼花缭乱。
转过街角便是南山书塾,林家三口正在门前挂灯,胥姜与楼云春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,立在原地看了半晌,没有上前打扰。
林夫子收回灯钩,冲门内的母女俩一笑,“挂好了。”
林红锄站出来瞧了瞧,也笑道:“正的。”
林夫人盯着丈夫与女儿,眼底满是柔情,林夫子伸手将她扶到门外,一家人靠在一起赏了会儿灯,又扶着她进门了。
待书塾门合上了,两人才上前去看林夫子挂的灯,简单的红底黑字,与汪掌柜家的形制类似,上头写着圆润秀丽的四个字。
喜乐,安康。
胥姜认识林红锄与林夫子的字,这显然不是他们写的。
“走吧。”楼云春道。
“嗯。”胥姜低头眨了眨看灯看得有些酸涩的眼睛,正要同他一起走,却不想原本合上的门却忽然开了。
两人顿时吓了一跳,胥姜见开门的是林红锄,她随即又松了口气,低声道:“小妮子,你做什么躲在门后吓人?”
林红锄将倚在门前的灯钩拿起来晃了晃,也小声道:“灯钩落下了,父亲让我来拿。”随即又笑了,“我早就瞧见你们啦,不然你们此时撞见的便是父亲了。”
说着又拿眼睛去瞟两人交握的双手。
胥姜赶抽出手,走过去在她头上敲了敲,问道:“曾追可来过了?”
林红锄点头,“来过了,看了母亲,又与父亲在书房说了会儿话,便走了。”
胥姜见她懵懂坦荡,便知这小妮子还没开窍呢,便捏了捏她的脸,催促道:“外头冷,回去吧。”
“嗯,你们也慢走。”
“莫要告诉夫子见过我们,知道么?”
“知道啦。”林红锄笑眯眯朝他们挥了挥手,随后关上了门。
她贴着门缝看二人走远,随后拿着灯钩转身,却见父亲冷不丁地站在不远处,不知道看了多久。
“人走了?”
“父、父亲,你怎么来了?”
林夫子‘哼’了一声没回答,只道:“外头冷,赶紧进屋吧。”
“哦。”
父女俩一前一后地往暖融融地屋里去了。
胥姜点燃一盏灯,暗室骤亮,随后吹灭灯笼,去裁红纸来写春联。
楼云春拨开炉灰,将火星吹红,又扔进去几块碳,架上茶壶烧水。
“这些应该够了。”胥姜把纸递给楼云春,随后又去拿笔墨。
楼云春拿镇纸将联纸推平、压实,刚铺好,月奴便跳上桌往纸上一趟,随后冲他翻肚皮。胥姜走过来,拿着笔杆往它脑袋上一敲,它翻身便跑了。
“我来替你磨墨。”胥姜将笔递给楼云春,往砚中加入吃剩的冷茶,压着墨条磨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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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墨出汁,楼云春润笔起势,微敛气息,写下第一联。
“朱红春帖千门瑞,翠绿柳风万户新。”他下笔毫无钝涩,一气呵成,如行云流水。
胥姜赞道:“写得真好。”
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楼云春写字,却是第一次见他写大字,其字苍劲雄健,大气磅礴,让这副春联顿起生机。
楼云春被夸得胸口发热,立马又写了一副。
“春雨丝丝润万物,红梅点点绣千山。”
“好!”
“天增岁月人增寿,春满乾坤福满楼。”
“这联也好。”
“丹凤呈祥龙献瑞,红桃贺岁杏迎春。”
“这联更好。”
“精耕细作岁丰收,勤俭持家有余年。”
“哎哟,这联不得了……”
炉子上的水已沸了半晌,楼云春没有停笔,胥姜却已夸得口干舌燥,赶紧给自己和楼云春沏了壶茶。
“歇会儿吧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
“我累。”
楼云春写完手中这对斗方,这才撂笔,走过来挨着她坐下。
“写这么些,应该够了。”楼云春一气儿不歇地写了三十几副春联和斗方,够她明日卖的了。
楼云春却道:“时辰还早,还能再写几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