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六十六斩(1 / 2)

堂屋内,灯火通明,红炭熠熠。

众人围坐饭桌旁,面上皆带喜色,连林夫子也放下往日严肃,变得随和。

“开席吧。”

胥姜启了一坛冬阳酒,给每人都倒上一杯,林红锄如获至宝,小心将酒杯护着。

林夫子起身,举杯贺冬。

“晷运推移,日南长至,生天地之阳,萌万物之始。值此佳节,又逢良辰,谨以冬阳为贺,佑阖家福长,安乐平康。”

贺罢,众人起身,举杯同饮。

林夫人笑道:“都坐下吃吧,菜快凉了。”

林红锄咂了咂嘴,只觉得这酒甜润,便还想再来一杯。

胥姜捂住她的杯口,看了眼林夫子,劝道:“这酒后劲儿大,你不可再饮了,过会儿吃醉,该挨训了。”见她噘嘴,揶揄道:“方才不是喊饿?难不成一杯酒下肚,就饱了?”

“我……”林红锄正想再赖一杯,胥姜却她朝挤眼睛,她抬头一看,见老父亲正凉飕飕地盯着自己,顿时老实了。

随后讨巧卖乖地盛了一碗羊腿萝卜汤递过去,“父亲,这个汤鲜,您尝尝。”

“嗯。”林夫子接过喝了一口,果然不错。

胥姜见她不再盯着酒,便转头给林夫人盛了碗鸡汤,“婶婶也尝尝这鸡汤,撇了油的,不烧心。”

知道这汤是她费心给自己熬的,林夫人感激地冲她一笑。

汤一入口,霎时熨帖脾胃,她赞道:“这汤看着清淡,入口却鲜浓,好喝。”

“好喝便再喝一碗。”见母亲难得有胃口,林红锄又给她盛了一碗。

林夫人道:“别光顾着我,你们也吃,忙了一下午,肯定都饿了。”

“好。”胥姜应了一句,暗暗看向楼云春。

他们吃饭的桌子是由两张案桌拼成的,胥姜右边是林夫子,左边是林红锄与林夫人,楼云春在对面,离她最远。

这是林夫子排的座。

楼云春正同林夫子喝酒,两人话虽不多,酒却没少。怕他喝急了酒气打头,胥姜便盛了一碗羊腿萝卜汤,让林夫人悄悄转给他。

林夫人接过后直笑,笑得胥姜脸热。

楼云春饮完杯中物,低头见面前多出一碗汤,复又抬头看向胥姜。见她也正看着自己,心头不由得一暖,随后端起汤便喝了一口。

羊肉鲜,萝卜清,二者调和,自成一味,美到心头。

“哎呀!”胥姜忽然叫了一声,将众人吓一跳,只见她拍了拍脑袋说道:“差点忘了,还有个菜。”

她的杂鱼烩!

她匆匆往厨房跑,楼云春与林红锄同时起身要去帮忙,林母眼疾手快的将林红锄压回座位上,冲她使了个眼色。

哦——林红锄朝厨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,抬头又对上了林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,忙干笑一声,问道:“父亲可还要喝汤?”

林夫人见他木着一张脸,一拍他的手,佯怒道:“作甚么呢,大过节的,别着吓孩子。”

林夫子直叹气,自家地里鲜灵灵的菜被挖走,也不全怪别人,谁教这儿有俩监守自盗的,不仅不拦,还帮忙递铲。

胥姜刚进厨房,后头便跟上来一个人,将她的手拉住了,不用想也知道是谁,她笑着回头,压低声音道:“跟来作甚?”

楼云春也低声道:“来端菜。”

“便这么端的?”胥姜晃了晃手。

“嗯。”楼云春将她的手抓得更紧,昨儿楼家宴客,今儿又随驾祭祀,两日没见,他心头念她念得慌。

两只手就这么拉了一会儿,胥姜轻道:“他们还等着呢。”

楼云春有些不舍地松开,却被胥姜反手握住,将他拉到灶前。

杂鱼烩埋在草木灰中,胥姜找了根木棍拨灰,楼云春难得生出好奇心,问道:“什么菜?”

“杂鱼烩。”

草木灰还有余温,胥姜伸手探了探瓦罐,有些烫手,正说找抹布来垫着,一双手却已探入灶中,将瓦罐端了出来。

“哎,小心烫手。”

“没事。”

楼云春将瓦罐放在灶台上,胥姜找来抹布擦灰,她凑近罐口闻了闻,闻到一股馋人的香气,她咽了咽口水,催促楼云春赶紧去洗手。

“闻这味道儿就知道好吃。”

楼云春洗完手走过来,看她一副馋猫样,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。

胥姜蹭了蹭他的手,傻笑道:“走吧。”

楼云春端起瓦罐与胥姜一同朝堂屋走去,胥姜没跟他抢,有意让他在林夫子面前献献殷勤。

“杂鱼烩来咯!”胥姜先进屋,在林夫子面前清出一个位置,随后让楼云春将瓦罐放到林夫子面前。

瓦罐口以干荷叶水发过后封缄,胥姜揭开盖子,先闻到一股荷叶的清香。摘掉荷叶,馥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,她吹开水汽,往里头一看,那干笋丝、干瓜丝、豆腐已吸满汤汁,瞧着十分诱人。

“这也太香了。”林红锄吸了吸口水,忙道:“好姐姐,快给我来一碗。”

胥姜却道:“别急,你先去盛碗饭,这里头的汤汁才是精髓,用来拌饭堪称人间至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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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得林夫子也绷不住了,将碗递给林红锄道:“给我也盛碗饭。”

林红锄乐颠颠地去了。她不光给林夫子盛了,也给胥姜和楼云春盛了,林夫人晚上不宜过食,喝了汤便不吃饭了,所以作罢。

胥姜先拿勺子,各盛了一勺汤浇在白饭上。随后又换筷子给每个碗里夹了一条鱼、干瓜丝、干笋丝,还有豆腐,再将碗各自分还,最后夹了两块豆腐给林夫人尝尝味儿。

林夫子自来爱吃鱼,尤其是野河小鱼,嫩、鲜、香。他吃鱼也自有章法,必须从头吃到尾,且吃小鱼时,通常带刺一起吃。

他夹起碗中的鱼,一口咬掉鱼头,那鱼头入口酥软,竟不用多咀嚼,便已烂在唇齿间。鱼头尚如此,更别说鱼身鱼肉了,不过转眼,整条鱼已入夫子腹中。

随后他又吃了干瓜丝、干笋丝,皆是绵密入味,可他最喜的还是那吸满汤汁的豆腐。

豆腐本无味,可无味才纳百味,整锅鲜香都融进这一方嫩白中,令人回味无穷。

胥姜也正吃着,她将汤汁同米饭拌匀,配着姜麻鸭,一碗饭片刻碗就见底了。

楼云春怕她噎着,给她盛了碗汤,她报他一笑。

林红锄偷摸给自己倒了杯酒喝,喝完满足地感叹:“我什么时候能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就好了。”

众人闻言,皆摇头,难。

“你能煮锅好饭,便是菩萨保佑了。”林夫人拧了拧她的鼻尖,顺手将酒杯给收了。

林红锄转而朝胥姜央求,“姐姐说过教我的。”

想着那日的饼,胥姜点头同意了。既然小妮子喜欢下厨,还是教教吧,不然受难的还是在座各位,尤其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