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恩,就这两本吧。”
胥姜照例写了借契,然后同书一起递给他。
“还要回大理寺吗?”
“恩。”楼云春接过书,有些恋恋不舍,却只道:“我走了。”
胥姜送他至门前,却不想他忽然回头,与她撞了个满怀。
胥姜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,有些结巴地问:“还、还有事?”
楼云春平了平紊乱的呼吸,才问:“我父亲邀你来楼宅赴宴?”
“恩。”
“可是月底我母亲的寿宴?”
胥姜点点头。
楼云春认真道:“你若为难,拒了便是,我去同他说。”
胥姜轻道:“也说不上为难,只是怕唐突了贵府内眷。”
楼云春松了口气,“我母亲好客,你若肯来她定然欢喜,柳眉和茵茵也时常念着你,说要请你去。”
他顿了片刻,又低声道:“自然轩的梨,还给你留着,再不摘便要落完了。”
胥姜只觉得心头一悸,许久才应道:“好,那便叨扰了。”
见她答应要来,楼云春露出了笑容。
楼云春走了,林红锄从后院出来,见胥姜立在门口,便过去问道:“楼公子走了?”
“啊?恩。”胥姜回神,转头去收拾东西。
林红锄过去帮忙,抬头却见她一张秀脸通红,见她这般,不知为何,林红锄自己倒羞了。
林红锄回家前,胥姜嘱托她将写印纸一事转告林夫子。
“父亲从不卖字,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。”
“你只管转告他便是,让他心头有个思量,届时袁先生去劝说,便容易得多。”
林红锄答应了。
目送她远去,胥姜才关门,靠着门板胥姜摸了摸自己的脸,还有些发烫。
月奴睡醒了跑过来蹭她的脚,她俯身将它抱进怀里,点了点它的脑袋,嘀咕道:“就知道撒娇。”
有杜回出面,官府的刊印批文很快下来了。胥姜想趁着天晴,去买木料来开板,便嘱咐林红锄看家,自己将驴子套了车,往去东市驶去了。
也想顺道看看,有没有合适的物件可以淘来做寿礼。
她来到东市,径直去找了曹叔,曹叔是木匠,对木材最为熟悉,找他介绍卖家,再可靠不过。
曹叔听闻她要买木料,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,带她去了一家木场。
刻雕版最好用硬木,硬木木质坚硬、纹理细密、色泽光亮,刻出来的版才更耐腐蚀,便于保存。硬木中又属花梨木和黄杨木最适合做雕版,木结少,美观还不废料。
木场东家听她说要找黄杨木和花梨木,选了几方好的让她挑,挑好了又按她需要的尺寸,帮她下料,倒省了她好一番事。
等下料的功夫,胥姜又选了几块软料,准备拿回去给林红锄练手。却不想翻到一段崖柏,半臂长,碗口粗,凑近闻还透着特殊香气。
用来做个摆件倒是不错。
在木场待了半日,胥姜才将需要的木料备齐,因为都是硬木,又稀少,所以价钱也不便宜。结账的时候胥姜心头直滴血,只希望这些版能让她赚回本钱。
也因为是硬木,比寻常木材重,犟驴许久不驮这么重的物件,走了几步便直叫唤。胥姜只好下车牵着它走,直走到暮色罩顶,才回到永和坊。
刚走到坊门便见到楼云春等在那里。
楼云春看到她回来,连忙上前替她牵驴,“怎么这么晚?”
“这犟驴不肯走,连拖带拽的才将它扯回来。”
见她一脸倦容,楼云春道:“下次拉沉重的物件,借辆牛车,东市这么远,来回吃不消。”
胥姜点头,“晓得了。”又问,“你为何在此?”
“来给你送书,见你不在肆里,又听林红锄说你去了东市,便来此处等了。”
胥姜见他耳朵都冻红了,便知道他等了许久,“下次在肆里等,坊口多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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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冷。”
胥姜叹气,又问,“送什么书?”
“《衔蝉相法》。”
胥姜想起来了,是李统学那本书。
两人回到书肆,胥姜将驴牵进后院,楼云春跟过去帮忙卸货,林红锄听见动静也过来帮忙,三个人手脚快,一会儿便收拾好了。
胥姜将驴牵回棚里饮水喂料,安抚好它之后,回头却看楼云春在她院里转悠,便笑问“可还能入眼?”
“很好。”
院子虽小,却很整洁,且到处是胥姜生活的痕迹,所以让他觉得好。
见惯了楼宅那样的高亭大榭,还能觉得她这方小院好?胥姜怀疑他是在说客套话。
许是听见了声音,月奴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,直往楼云春身上贴。
楼云春将他抱起来,终于问道:“为何叫它月奴?”
胥姜歪头道:“这个名字叫不得么?”
楼云春朝她看过来,眼神里透着无奈。
胥姜眯起眼睛笑,“因为它吃饭的时候也烫到了舌头。”
听完,楼云春抱着月奴转身就走。
胥姜在他身后哈哈大笑。
忙了一天,胥姜早就饿了,收拾停当后,便准备生火做饭。
林红锄是不在肆里用饭的,她家里的规矩,早晚饭都得陪父亲、母亲一起吃。
胥姜也不留她,便只问了楼云春,楼云春求之不得。
清早开门时候,有渔翁从门口经过,胥姜找他买了一尾鲤鱼,几尾鲫鱼。本想着留着给月奴当口粮,却不想今日却要进这个‘月奴’的肚子。
楼云春见她要剖鱼,上前接过她的刀,要自己来。胥姜以为他会,便将鱼交到了他手上,谁知刚要转身去准备配料,就见他捞出一条鲫鱼,然后手起刀落,拦腰给斩成了两半。
鲫鱼死不瞑目。
见他还要捞第二条,胥姜赶紧上前阻止,然后夺下刀,将他赶到了一边,塞了一把蒜给他剥。
他一边剥蒜,一边看胥姜剖鱼。
只见胥姜捉出那尾鲤鱼,用刀背一刀将它拍晕,随后利落地打鳞、取腮、剖腹,又一点点刮去鱼腹内的黑膜,最后抽出鱼筋,冲洗干净。
鲫鱼也用同样的方法处理,唯一区别在于不用去鳞。
楼云春记住步骤,准备下次再试。
胥姜把鲫鱼用猪油连鳞煎至两面焦黄,就着炉子上冲得清淡的茶水下锅煮,煮到汤色雪白,又下入切得细细的萝卜丝,再加葱花和盐起锅。
鲤鱼同样也要煎,只煎得两面微微发焦,然后加一碗黄酒、一碗水、酱油、姜丝、蒜瓣和盐,慢慢闷熟,最后将鱼捞出,在汤汁中加入葱段勾芡,再浇到鱼身上便成了。
除了鱼,胥姜还做了一道冬笋丝。
两人围炉对坐,胥姜先给楼云春盛了一碗汤,“在风口吹了这么久,先喝口汤暖暖胃。”
昏黄的炉火旁,楼云春盯着面前的鱼汤半晌,又抬头呆看着正在给月奴拿鱼汤和饭的胥姜。
感受到他的目光,胥姜抬头冲他微微一笑,“吃啊,看我做什么?”
他霎时只觉得,良辰美景,莫过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