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手、双脚、腰部,明珠被五条束缚带牢牢绑定在担架上。护士刚刚注射了一针镇定剂,明珠能够明显感觉到药物起效的全过程。
越来越困,也越来越无力。
救护车一阵颠簸,在惯性的作用下明珠的头歪向一旁,目光与陪坐在一旁的章良相撞。
“你这么对我会遭报应的。”明珠无力地说。
章良伸出一只手轻拍明珠的手背,安慰道:“不要胡思乱想,你只是病了,治好就可以出院回家。”
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,明珠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。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告诉她,一旦踏进精神病院的大门,除非死在里面,否则章良是绝对不会让她再踏出大门一步的。
直到这一刻明珠才真正开始后悔。她后悔年轻时耳朵和脾气一样软,章父章母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;她后悔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证明章良并不爱她,可她偏偏就是不相信。
最最后悔的是,她竟然把父母留给她的全部遗产放心地托付给章良,并且从心底里相信了他夫妻一体的鬼话。
结果呢?婚后不过六年而已,她的钱和房都成为了章良的个人财产,而她不仅一无所有,还即将被章良以家属的身份送进精神病医院,成为一名精神病患者。
药效逐渐到达顶点,明珠已经无力抗衡,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,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。
“章良,下辈子你千万不要遇到我。”
车厢又一次剧烈颠簸,恍惚间明珠隐约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,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。
失重的感觉仿佛只是一瞬,却又好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,长到明珠身上的药效已经褪去,不需要人帮助就能够翻身坐起来。
睁眼的瞬间明珠以为自己在做梦,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只有梦里才会看到的熟悉场景。
斑驳发黄的墙纸,木头窗框上挂着的喜鹊登枝的白色棉布帘子,蓝色掉漆的木门上有一高一矮两个门把手,矮的那个在木门下方五六十公分高的位置,是爸爸当年为两三岁年纪还够不着门把手的明珠特意改装的。
这里是她的家,她真正意义上的家,那个早已消失了的家。
所以她的确是在做梦吧?明珠喉头几度哽咽,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竟然是她的梦境。
就在眼泪即将脱眶而出的时候,明珠忽然觉得身后吹来一阵彻骨的凉风,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。
只是一眼,明珠当场就愣住了。
她和章良领结婚证是在2018年的夏天,明珠清清楚楚的记得,结婚证刚刚拿到手,章良的装修公司就来了一笔大订单,随后他一出差就是整整一个月。
明珠则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己家收拾了个干干净净,能卖的、不能卖的她都打包卖给了做废品回收的熟人。
巧合的是,就在章良出差回来的那天,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下了一阵急雨,大雨刚停明珠家的三间土房就塌了东房山。
而现在,就在明珠眼前,整个东方山不知何时早已垮塌下来,混合着雨水成了一片烂泥。
原本挂在东房山上的电子时钟刚好掉在明珠腿旁,质量不错,虽然从墙上掉下来却没摔坏,时钟上的LED显示灯一直亮着,上面显示时间是:2018年7月8日,星期日,农历五月廿五,上午9:28分。
明珠一把抓住电子时钟,钟虽然没坏,外框玻璃却碎了,碎片深深刺入明珠虎口位置,血当即便流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