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剩下染上朱漆的萝卜捏成一团渣,汁水在他染得通红的指尖肆意流淌,然后,他的手一松,完全看不出原貌的萝卜渣,掉在了窗下的草丛中。
他用丝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,仔仔细细地把红印完全擦干净。
然后,他对仆人说道:“备车,去王宫。”
田儋无官无职,无诏根本无法进入王宫。
但他也不需要进宫,他只需在宫门口等待。
他让车夫停在了能看见北宫门的隐蔽处,从这里不仅能看到进出的人,还能看到驸马的宝马,就栓在上马石旁,看来他认为自己很快会出来。
然而事与愿违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田儋在坐车中从早上,一直等到了中午。
但他不急,驸马在里面待得越久,事情就越大,他准备的这些坦白书,也就会对驸马越有用。
只要驸马把事情闹得越大,他从太子那里捞到的好处也就越多。
现在,应该到了宫中开膳的时间,驸马并没有出来,他却看到太子的车队,前浩浩来了。
太子竟然没住在东宫?
田儋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,莫非,王上与太子的关系出现了裂隙?
是王上怕太子干涉办案,令他出去避嫌?
王上会不会因此废太子?
如果王上废太子的话……不,太子还有一个亲弟田假,虽然这小子窝窝囊囊的,但有他在,太子之位还轮不到自己。
没错,太子之位,那才是配得上他的地位!
田儋这样想着,他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比起田健,那个草包太子,自己文韬武略,样样都比他强,凭什么自己不能争一争?
田儋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太子走进了宫内,心中开始下一盘大棋。
齐宫,御书房。
太子一进门,便看到了驸马垂头,站在齐襄王背后,似乎静静等他示下。
而齐襄王正背对着他们,看着绷在红木雕花架上那幅牛皮地图,德州、滨州和东营被用朱笔圈了起来,显得格外触目惊心。
那正是他搜刮得最厉害的地方,莫非父王已经知道了一切?
齐襄王背对着他,缓缓开口,声音听起来苍老许多:“太子,把你加征的全部粮食交出来,寡人或可免你之罪。”
这个儿子已经不能要了,但他并不想动他。
眼下得先拿五万石粮食把秦国使者打发走,以免得罪他们,留下后患。
这是齐襄王的想法,但不是太子的。
太子一心要保住自己的地位,于是他选择了矢口否认。
他双膝一弯,跪在齐襄王身后,声泪俱下:“父王!那都是那些人私卖官粮,乱攀乱咬,诬陷儿臣的一面之辞,请父王明鉴!”